布卦柯

#两年前写的

#私设有

#标题实在想不出来，放了一句净心咒，评论征集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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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从山脚盘曲到山顶的路掩在长得过高的草丛中，从野草疯长的情况来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这里，甚至有几根巨木横倒在路中央，它们的断面焦干枯槁，仿佛是被极高温的火焰烧断的。

 

一个男人提着一个漆黑的长型袋子慢慢地走着，踩过过膝的草丛，忽然停在一根巨木前，抬手摘下了两片黑色美瞳，他的双眼中有如熔岩流动。

 

楚子航抬起头望着山顶，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栋白色的房屋。

 

那是一栋被抛弃的疗养院，五年前创始人宣称他要在山顶打造一座乌托邦，其中所有设施都采用顶尖的技术打造，而入住价格甚至能与美国最便宜的商业医保购买价媲美。建造完成之时，听到消息的人们，无论是曼哈顿的亿万富豪还是布鲁克林区身缠重疾的穷老头都发送了入院申请。最终被接纳入院的只有三十人，半年后疗养院发出接收六十名患者的消息，又过半年疗养院再次发出邀请，人数翻倍。这样的异常无疑会引起学院的怀疑，诺玛推测疗养院在进行人体试验，当即派发任务，执行部当时派出的执行专员是楚子航和路明非。

 

他们冒名顶替两名入院申请通过的患者，坐着疗养院的巴士一路上到山顶。一道漆成铁灰色的高大铁门后是一片嫩绿的草坪，几间高矮适中的科德角式房屋坐落在草坪的那一面。患者们坐在草坪四周的白色靠椅上晒太阳，一个护士推着头发灰白的老太太走过，对这些新来的客人们浅浅一笑。

 

楚子航还记得当时路明非发出了一句感叹，大概是要是以后退休能来这种地方养老真是不枉此生之类。他们被安排到靠东一间房子的二楼，最初十天什么异常状况也没有，病友们看起来都很正常，住在一楼的一个黄头发的小姑娘还很闹腾，护士每隔几天通知他们去体检。本来出发之前两人被全身换血，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但人体三个月全身血液就会更新一次，混血种只会更快，他们的血液很快就会暴露。

 

但第十二天的夜里就有事情发生了。

 

路明非当时正准备下楼去厨房里切块火腿当夜宵，刚要从楼梯口走到大厅时，外面喧闹起来。他警觉地缩回楼梯，往后退却碰到一片胸肌，“卧槽，师兄你......”

 

楚子航右手捂住他的嘴，又抬起左手往自己下巴一放，之后举起在空中一停，然后食指拇指比了个圈，两指分开比作一个手枪。意思是十个成年男性在这栋建筑外边，都带着武器。路明非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他才放开手。两人从墙边看过去，一个护士带着指挥官进来，朝一个门口挂着粉红色门牌的房间走去。过了一会，指挥官扛着那个黄头发的小姑娘走出了这栋楼的门。

 

外面是一望无遗的草坪，两个人跟出去完全无处藏匿行迹，好在他们提前在这栋楼的病人的饭里都放了装备部的追踪药剂，药物维持高血药浓度的期限是两天，现在依然能收到信号。两个人等了十五分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点七拐八拐地进入了这片房屋后面的树林，明显这伙人担心有人跟踪，路线极尽弯曲，但他们没想到背上扛着的小姑娘血液带有指路功能。

 

楚子航看到光点停下了，就对路明非说：“走吧。”

 

路明非却说：“等等，师兄你看，光点消失了。”

 

楚子航低头一看，果然屏幕显示：Cannot find signal，“他们应该进入了地下。”

 

于是两人追踪到光点消失的地方，果然发现一个隐藏在重重野草中的通道入口。

 

但之后的事情在楚子航提交的任务报告里语焉不详，而路明非则从学院的视野里消失了。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反复质问他的学生，富山雅史对楚子航用了深度催眠，甚至让楚子航一度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而风纪委员会和校董会轮番组织对楚子航的听审，昂热则亲自到山顶查过，但无论谁都没能找到路明非的下落。

 

五年后，路明非的档案和这次事件一起被严密封存，标为sss级，几乎无人再记得他。只有楚子航五年以来每个月都会到这座房子两三次，施耐德派过执行专员跟踪他，但他从来没有甩掉过，因为他知道无论哪个专员甚至施耐德亲来都不可能发现这栋楼真正的秘密。

 

 

楚子航抽出蜘蛛切，刀刃上有一道冷冰冰的光划过。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抬腿跨过那根巨木。一阵熟悉的暖风吹过脸颊，楚子航感觉头有点沉重，他用蜘蛛切在手心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剧痛唤醒了大脑，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嘲讽的冷笑在脑后响起。楚子航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疗养院的铁门前。铁门上繁复的花纹扭曲如狂舞的蛇，又如枝繁叶茂的大树。门锁是一个痛苦的人脸，一个废弃的疗养院竟然用活灵看门。

楚子航叹了口气，他一个小时前其实已经到达这里，但门上的龙文催眠了他，使他以为还在半山腰上。如果不是他摘下美瞳，黄金瞳证明了他拥有更加精纯的龙族血统，活灵不会解除幻境。

 

“这是对老客户的优待，像那些冒冒失失的新客人，我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进来。”一个棕色卷发的少年微笑地站在门边，眼瞳里金色缓缓流动。

 

“他今天，是谁？”楚子航顿了一下，这少年他不认识，这间疗养院自从变成这样以后，每次他过来都会看到不同的门童。有时候是喜欢rap的黑人小伙，还给他唱过一段，有时候是操着一口印度英语的青年，这次却是个威尔士口音的少年。

 

“您是说路先生吗？”少年疑惑地笑笑，“他在里面等着您。”

 

楚子航不知道是哪个路先生，他希望是那个又怂又傻的师弟，而不是小魔鬼。

 

 

东边一侧的科德角式屋子，灰色的屋顶上落满了金合欢的叶子，风轻轻一吹就飘飞起来。楚子航左手握着蜘蛛切，右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旋下门就自动开了。他迅速把蜘蛛切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这种自动开门的仪式感简直是小魔鬼的标配——而他知道小魔鬼总在找一切机会杀掉他。

 

果然有一个人影从屋里跑出来：“师兄！你终于来看我嘞，好无聊啊......哇好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小的是良民呐！”

 

楚子航一怔，慢慢地把蜘蛛切收进刀鞘，又指了指路明非的嘴角：“沾上芥末酱了。”

 

路明非从兜里摸出纸巾擦了擦，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想了想，把纸巾叠成一个小船，递给楚子航：“师兄，好久不见，送你个礼物。”

 

那条纸巾船上还沾着黄色的芥末酱，像一块趴在渡船上的海星。楚子航伸出手要接，突然他看到路明非眼睛里有道金色的流光一划而过，伸出的手立刻回缩，蜘蛛切出鞘，反手架在路明非的脖子上！

 

“哎哎哎，师兄饶命！”路明非虽然慌乱地叫喊着，脸上表情却依然带着送芥末纸船时的蔫儿坏感，只是赤金色慢慢覆盖了深棕色的虹膜，炽烈的黄金瞳带着无边的威仪直视着楚子航：“又差一点，哥哥真是舍不得你死啊。”楚子航在这样的万丈威严面前几乎难以抑制地想要跪地伏拜，他的右手甚至在发抖。

 

“你的手在抖，这样的刀是杀不了人的，何况你也不敢也不可能杀得了我。”路鸣泽冷冰冰地推开贴着皮肤的蜘蛛切，把手里的纸船一丢，走到大厅中央的餐桌尽头坐下，“中午了，吃饭吧。”

 

楚子航低头看着路鸣泽刚刚丢下的纸船，它泛着银光，其实是一条炼银制成的小船，表面精致地刻画着龙文写就的秘符，他其实看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只大概知道是某种言灵，不知道效果如何，可能只是小打小闹，也可能直接抹去他的存在。

 

“让路明非出来吧，你也不想和我一起吃。”楚子航走到路鸣泽的左边坐下，对他说道。

 

路鸣泽却说：“我们VIP客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预约了吗？没有就赶紧滚呐。”

 

“你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路明非已经越来越衰弱了，对吗？”

 

“如你所见，现在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导者，我哥哥的意志完全被碾压了。不过，就像你们学院讲的，他的意志就像被不断碾碎的饼干屑，会越变越小，但永远不会消失。这种卑微的人性，又怂又傻，明明整个世界都在他手上，还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每天就知道吐槽。”路鸣泽一副老爸担心儿子的忧虑模样，他眼睛里的金色逐渐褪去，重又变回深棕色。

 

“路明非？”楚子航不确定地问。

 

“这回真的是我啦。”路明非挠挠头，“吃饭吧吃饭吧，你不饿吗，小魔鬼折腾半天，饿死我了。”

 

一个银灰色头发的老管家推着餐车走到餐桌旁，问道：“路先生、楚先生，中午好。今天前菜是酸菜汤。”随着这个管家的出现，楚子航觉得一阵模糊不清的朦胧感觉缓缓褪去，他真正从梦里醒过来了，面前坐的确实是路明非。

 

过了一会，老管家又推着餐车过来：“主菜是烤猪肘配科隆巴赫皮尔森啤酒，德国风味，祝二位用餐愉快。”他把银质的盖子掀开，将两盘烤猪肘放到两人面前，又拿出两个啤酒杯摆好，金黄色的酒液徐徐倒入杯中，绵密的白色泡沫刚好满到杯口。

 

“师兄，你看这个啤酒颜色，像不像黄金瞳啊。”路明非突然说，“好久没回学校看看，以前好怕考试，现在看不到古德里安教授还有点寂寞诶，还有败狗师兄。”

 

“不是很像，至少我不会觉得啤酒在看我。”楚子航切下一块肉，“所以你吃猪肘子来表达你的思念么？”

 

“不想了，反正我现在大概是个怪物什么的，也回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被路鸣泽吞掉咯。”路明非操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好苦啊，德国产的皮尔森啤酒。我宁肯喝学校餐厅的餐酒，虽然被老大说太酸。”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断断续续地说着以前在卡塞尔学院的事情，像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逮着个人就要说说往事，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过。他嚼着皮脆肉嫩的猪肉，却像是在咀嚼路明非这个人贫瘠的过去，他的一生好像很跌宕起伏，但是硬要算起来，其实也只有几十个或者几百个片断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又怂又傻的自己。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楚子航最痛恨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告诉学校，那会让路明非直面秘党最可怕的一面，虽然有路鸣泽，但显而易见路明非不愿意再让路鸣泽出现；他也没有能力杀死路鸣泽，他只能每月来这里两三次，陪路明非喝啤酒吃猪肘子，作用像是一条绳子，拉着路明非，让他不坠入地狱。